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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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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崔寶音只生了一會兒氣, 很快就把謝玄奚拋在腦後。

她從小被爹娘嬌寵著長大,一貫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偶爾也會有要求得不到滿足的時候。

記不清是哪一年,大抵是快到年節的時候, 那一年冬天並不太冷, 甚至她穿著厚重的狐裘, 在太陽底下跑了一圈,還覺得有些熱, 於是脫了錦裘,又吵著要吃酥山。後來自是不被允許。

哪怕她再三保證她真的只會吃小小的兩口。但還是被爹爹殘忍無情地拒絕了,並且他還威脅她說,如果她敢吃一口,那等過年的時候,她就不準去和堂哥堂姐們一起去玩打雪仗。

那怎麽能行!

以往每年這個時候,她可是哥哥姐姐們面前的香餑餑, 他們都想和她一起玩打雪仗, 畢竟誰帶著她一塊兒是一定會贏的。誰讓她年紀小, 對方一看見她站在那兒,壓根不舍得拿雪球往她身上招呼。

崔寶音覺得委屈極了。

她又想起來偶然從旁人口中聽說爹娘打算再給她生個弟弟,更加疑心爹爹是因為有了弟弟所以不喜歡自己了,於是一整天都撅著嘴, 看誰都像欠了她八百兩銀子的樣子。

後來被娘親知道了這件事, 聽她認真地和自己解釋了他們不會有除了她以外的第二個孩子後, 她才開心了一點。更讓她開心的是, 娘親還滿足了她的小小願望, 真的讓廚房給她做了一碟酥山——雖然她吃完之後就受了涼,上吐下瀉一整天才養好腸胃。

從此她再也不敢在冬日裏吃這麽寒涼的東西。

娘親還說, 快過年了就得高興一點,如果總是鬧脾氣,那麽第二年運氣就會變差。

崔寶音才不想運氣變差。

她一直將這話記到了十六歲,並且自動延伸出“重要的日子都要高興地過完,否則就會影響後面的運氣”這一概念。

所以今天謝玄奚的事情也是一樣。

她想,謝玄奚只是小事,才沒有她的生辰重要。她要高高興興地過她的生辰。

同祖母一道在前廳與今日來赴宴的夫人小姐們說了會兒話後,她又和賀初窈裴信姝一道去園子裏露了個面,至於崔家的叔伯嬸娘堂兄堂姐們,大家本就是一家人,用不著她招呼。該走的流程走過一遍,崔寶音便拉著好友躲回了徊芳院。

“……謝玄奚?他沒來,只讓人送了生辰禮。”

聽裴信姝問起他,崔寶音雙手捂著臉,心情低落地想,幸好她也沒有很喜歡謝玄奚,不然她今天該多難過。

她剛說完,采棠便從外頭進來,看了看賀小姐與平陽郡主,想了想,她去到自家郡主身邊,俯下身附到崔寶音耳邊悄聲道:“郡主,謝大人來了。”

“真的?”崔寶音放下捂著臉的手,眼眸亮了亮,又冷哼一聲,“他來便來,和我說做什麽。”

“謝大人說,望您笑納他今次獻上的生辰禮。”

崔寶音抿了抿唇。

她也不想原諒謝玄奚。

可是他聽起來好有誠意噢。

要不要去見一見他呢?

沒有猶豫太久,她轉過頭看了一眼正在比誰腕上戴著的鐲子玉色更通透的賀初窈和裴信姝,提起裙擺出了徊芳院。

謝玄奚正站在徊芳院外,一樹紅山茶下。

崔寶音抿著唇走過去,她今日穿著粉裙白衣,裙裳上滿繡纏枝花卉紋,鬢邊簪著粉色的桃花簪,看起來乖巧得像只小花仙。

謝玄奚還穿著在家中見過遲雁聲的那襲青白玉色長衫,他微微低頭,將手中黑漆嵌螺鈿花蝶紋長匣遞給她:“微臣恭祝郡主仙壽恒昌,芳齡永繼。”*1

崔寶音看了一眼他手裏的匣子,卻沒接。她擡起頭,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語氣輕慢地問道:“不是說不來了嗎?”

“原是有事,以為會誤了時辰。”謝玄奚溫和地道。

崔寶音皺著鼻尖,正想說話,忽然頭頂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她猝不及防地捂著腦袋往前一跳,像棲息在林間樹梢倏爾被驚飛的漂t亮雀鳥。

謝玄奚伸出手,穩穩扶住眼前這只粉色的小朱雀,崔寶音驚魂未定地轉過頭,才看見自己方才站著的地上落了朵山茶。

她輕輕呼了口氣,紅著臉看謝玄奚。

他會不會覺得她太大驚小怪了呀。

可是!她又氣鼓鼓地想,當時她就是被嚇了一跳嘛!還以為是鳥屎呢!

呼呼呼!幸好不是鳥屎!

大驚小怪就大驚小怪吧。

她扶了扶鬢邊歪斜的步搖,重新將話題拉回去:“那你後來又沒事啦?”

謝玄奚的手在她站穩之後就收了回去。

他點頭:“事情處理完便過來了。”

崔寶音失望地“噢”了一聲。她還以為謝玄奚會為了她的生辰宴把手頭的事放下。

不過幸好她也沒有對此報很大的希望——從上次在城郊外她就看出來了,謝玄奚根本不會為她動容。

沒關系。

她眼眸盈亮地想,就是因為他這樣冷靜自持,面對她無動於衷,他才和別人不一樣呀。

但是她到底覺得有些掃興。從謝玄奚手裏接過了禮物便轉身要回去,臨走前還不忘懶洋洋地同他說:“多謝啦,下回謝大人生辰,我也會挑了禮物親自送去侯府的。”

——並不是“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式的,為了以後往來而提前鋪墊的借口,而是單純的禮尚往來的意思。

謝玄奚聽出她話語裏敷衍和冷淡的意思,有些疑惑,但也只是眉目微斂,註視著崔寶音離去的身影,直到少女翻飛的裙袂曳過院門,消失在他視線範圍裏,他才終於轉過身,往崔家宴客的瑤華館中去。

他去時,正聽到崔家的幾個女孩用溫柔慈愛的口吻說起崔寶音——

“她那座小院原本叫什麽負雪居,後來她讀了幾年書,嫌這名字清冷,硬生生翻了一整天的詩詞歌賦,才把院名改成了現在的遲芳館。說起來小寶音還真有意思,有時候沒耐心得很,有時候呢又執著得可愛。”

“還有啊,你們記不記得她小時候和我們去逛燈會,出門前她口口聲聲說一定要全定京最好看的花燈,結果到了燈樓,知道做燈的師傅有個女兒,恰巧在那幾天過生辰,她二話不說便將起先還愛不釋手的花燈送給了小姑娘。”

謝玄奚只聽到這裏便走開。

在背後聽人說話並非君子行徑。

崔寶音回了徊芳院,見著裴信姝和賀初窈齊齊向自己望過來,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些心虛,她悄悄將手背到身後,裝作什麽事情也沒發生一般走過去:“怎麽樣,比出來你們倆誰的鐲子更好看了嗎?”

賀初窈搖了搖頭。

裴信姝微微笑道:“大概是都沒謝玄奚送你的生辰禮好看。”

她這樣說,崔寶音“哎呀”一聲,覺得遮遮掩掩實在沒意思,索性將木匣拿出來,大大方方地和她們道:“來陪我看看他送了什麽,”她打開匣蓋,看見一尊墨玉花插,下意識地覺得有些眼熟,沒過一會兒,便聽見賀初窈道,“你的玉佩是不是也是墨玉?和這花插好像。”

崔寶音經她提醒,才想起來低頭去拽腰間的玉佩。玉佩是鏤空仙鶴荷紋的樣式,荷葉用墨玉雕成,仙鶴則是白玉,兩種顏色纏繞在一起,好像涇渭分明,又好像渾然一體。

而眼前的花插呢,雕成了鳴鳳在竹的圖樣,內裏中空用來插花的地方用墨玉雕成老樹虬幹的樣子,外面用白玉鏤雕靈芝竹節,竹上立一只銜芝鳳凰。*2

崔寶音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謝玄奚曾問過她的話:“……郡主很喜歡這塊玉佩?”

是不是從那時候起,他就在想,要送她這尊花插當生辰禮了?

她下巴微擡,驕矜地點評:“算他有眼光,這花插還挺好看的。”

雖然她還是不準備把它擺在書房或者寢居就是了。

她喜歡生動熱烈的鮮活,從穿戴的首飾到日常的器具,她永遠偏愛色彩濃麗,造型別致的那一類。她從來就是這樣,要金玉琳瑯,要浮華流麗,要眾星捧月,要萬眾矚目。

就連窗下桌上的插花,她都是有海棠芍藥就不會選水仙玉蘭。

又怎麽會放一尊這麽清寂淡泊的花插在眼前。

不過也許她哪天心血來潮,會把它搬出來也不一定。

她合上匣蓋,將匣子遞給采棠:“去收起來吧。”

賀初窈懶懶散散地躺在藤椅上:“你看過我和阿姝給你送的禮物了嗎?”

崔寶音吃了塊如意酥,含糊不清地開口:“早就看過啦,我很喜歡!”她又可憐巴巴地看向她們,“可惜我不會送禮物,也不會猜人心思,等你們生辰的時候,想要什麽直接告訴我好不好?”

絕頂聰明的小寶音覺得這個提議真的很不錯,既避免了她勞心費神,又避免了好友們收到不喜歡的禮物的可能。

賀初窈猛地坐了起來:“你送什麽我都喜歡啦!不過我現在就想你答應我一件事。”

崔寶音眨了眨眼,咬住第二塊如意酥:“什麽事?”

賀初窈道:“能不能把你那匹棗紅馬再借我一回?”

“幹嘛?”

“還不是徐青馳,他約了一眾勳貴子弟要去城外跑馬,又來激將我,問我敢不敢去……”賀初窈越說聲音越小,“我一時沖動就應了戰,可是我娘你也知道,她肯定不許我去的呀!”

牽不了家裏的馬,她就只能打崔寶音那匹棗紅馬的主意了。

崔寶音聽她說完,頓時興致勃勃:“我也要去!”

賀初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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